——摘自本文 |
我喝的是洗发香波水
“长龙”:“你爸妈没有病吗?”
我疑惑:“没有啊。”
“没有怎么一分钱也不花!”
“你怎么知道的?”我逼问道。
“我啥都知道!”
“什么都知道”几乎成了“长龙”的口头禅,因为他大爷官居高位,是省财政厅的处长,他最愿意人前显贵。他犯的是杀人案,虽然迟迟不判,但是对他所说的,他大爷很快会把他救出去,我还是十分的不信。
“长龙”和“四指”关系铁,两个人像两只小狗,见面就是一通掐。在力气上,“四指”占有绝对优势。他号称阿城第一刀客,体格壮得像头牛,不过他唯一的缺点是缺个小手指。他本来是个小偷,据他说技术很高超。他也是因为杀人进来,一把砍刀捅进对方的肋骨里去,折断了一半在里面。最近“四指”也变得什么都知道,因为他不断被610找出去谈话,对我的仇恨与日俱增。
我夜里喝水,瓶子里的水漏了一褥子。我的那个水瓶子多次漏水,我怀疑是他俩干的,但是我也抓不到现行。市所允许用个人的水瓶,我来了以后一直缺水,嘴唇都开裂了,弄了个水瓶如获至宝,但这个瓶子又被人扎漏,我很气愤,多次说他俩,不要再扎了。
我用东西贿赂了一下伺候槽子的,他给我弄了个外壳厚实的洗发香波瓶,这回扎不透了,但是水的味道不对劲,喝了以后,嗓子烧哑了,我还不停地发呕,嘴里吐泡泡。我挺恨这两个小子的,我家送来的各种吃喝,我都主动给他们一些,但是他俩并没有感恩的意思。
在一个阶级等级非常分明的社会里,如果一个人瞧不起另一个的话,给再多的东西也没用。这个道理在外面适用,在里面更实用。他们不断地偷,不到半天,我的所有吃用的东西被偷了大半,我还不能说什么。贾坤也不管,我告状的话他正好趁机会打我一顿。
我母亲送来的食物,被他们毫无客气地拿去吃了。这还不算,把我的一整包卫生纸不足五天使没了,象赶集一样。社会由两种人组成,思想者和“理性人”(编注:这里指只讲利不讲仁义与善恶的人)。民主人士和法轮功是第一种人,讲良心,都遵从传统和道义行事;其他的属于第二种人,他们随时根据环境做出利弊选择。每个人都有向善的本能,中国的制度设计是恶的,让“理性人”必须选择恶,所以我们谴责的,首先应该是政治制度。
决战死牢斗兽场
“610”每天都会来一次,把皮鞋放在号里擦,走的时候,把脚上的那双换下来。
贾坤跟他打着哈哈:“有段时间没拉人啊?”“拉人”指执行死刑。
“车都在外地呢,过几天就回来。你们都没事,反共产党的这回死定了。”说着笑着转向死刑犯。
“谁喝了你的奶?” 甄乾边说边把腿放到我身上,让我给他捶腿。我不干,他坐到我脖颈子上,往下蹲。我“嗯嗯”地倒气,憋得头晕目眩,腰也挺不起来。
“他支持法轮功!”教兽在一边喊叫鼓劲。
“我不知道,我谁也没看见。”我终于喘上来第一口气。
“教兽”喊着:“给他坐飞机!”
两个人反着手把我架起来,我弯着腰,使劲抬起头,贾坤坐在窗台上,晃着脚:“喝你点奶还有问题啊,你还会给中央写信啊!”
大家哄笑。
“四指”在后面用棍子捅我的屁股。我用脚把棍子踢飞了,他把我踩跪下,两只脚踩在我的小腿上掂。我忍不住骂他,他火冒三丈:“*****,你敢骂我!”
屋子里“揍他”的喊叫声四起,“成子”愤怒地抡了一只大号可乐瓶砸向我。
我的鼻子出血了,血滴到前面的铺板上,血让我也失去理智。
“刀呢,把他舌头割下来一段!”“长龙”在一旁加缸。
“四指”从前面转过来,指着我鼻子问:“你骂谁?”昨晚,“四指”谈了一宿自己的案子,最后的结论是,他具备所有从轻的情节,最多判个十五年,在这个几乎全是杀人犯号里,算是希望顶大的,他现在气正盛呢。
有人来拉他,他在我屁股上踹了一脚:“***,让他这种人欺负了,我真**的气不过!”
“家法处置!”贾坤站起来,板着脸说。他拉着我的耳朵抡圈,象荡秋千一样的抛过来,抛过去。我拼尽全力,一边拉他的手,一边拉自己的耳根。我们一共转了几十圈,我稍不留神,就会耳朵拽脱。
我精疲力竭、气喘吁吁,眼前一阵阵发黑。这畜生还在嘲笑我。我的叫声已被整个楼的犯人熟知,其他犯人在说我时,就说“天天挨揍那小子”。
市所不时可以听到惨叫声,但是被打的人基本上是少数初次进来的。“老鸟们”路都趟熟了,他们之间亲密着呢。
“教兽”给“四指”出招,不用花钱就可以减刑的方法,很显然,现在有人把我打伤或者直接打死,共产党肯定会给个立功表现。
“四指”向劳动号借了一条铁环相扣的裤腰带,在后面狠命抽打我。我用手臂挡,皮带头打到我颧骨上,疼得我睁不开眼。贾坤累了,坐回原位休息。
我俯下身子,认真地系上两只脚的鞋带。大家都感到了气氛不对,但是都坐在墙边等着看好戏。我冲过去,一把抢过铁腰带来扔出了监室。他挥拳打到我嘴角,哪里流血我不知道。我从下往上挥拳掏向他的下巴,他连忙躲闪。我用手撩住他的一只脚,结果,“咕咚”一声,他厚重的身体倒在了铺板上。他迅速爬起来,转身怒吼着再向我冲来,我闪身一躲,搂住他的膀子顺势往墙上推去。“哐”的一声,他撞到了水泥墙上。我跟上一步,把他的胳膊一提,来了一个“苏秦背剑”。他整个人就从我的身上翻过去,实实惠惠砸在铺板上。“轰”的一声,整个房间晃了一下。
我的汗珠往下掉,我向四周看了看,他们也惊愕地看着我。贾坤有点急了,毕竟他是这的老大,谁都得把他放在眼里。他把我俩先后叫过去训话,狠狠地把我俩都批评了一顿,当然对我的批评严重一些。我想快速结束一切,所有的东西都在我眼里晃动,鲜红的铺板在动,一会向上,一会向下。我点着头,嘴里诺诺地承认自己打仗不对。
琢磨不透的怪病
在死牢里,个把月不来一个新人。这段风波很快就过去了,我和大家也都熟悉了。对“四指”,我理解他,多年的郁积在心底的被人踩在脚下的愤恨,总要有一个口子把它宣泄和释放出来。对我来说,我应该忍让,我的使命是追求自由;然而却发生了如此事件,我不认为错在我这里。在我的观念里,忍让、宽容、自持,都不是永远的懦弱和毫无原则的退让。
突然有一天,“长龙”动不了了,两条腿象两根面条一样软,用手拄着铺边才能走路;下午,“四指”腿也不能动了,好象瘫痪了一样。我们都非常奇怪,怎么就他们两个瘫痪呢?别人都完好。把“四指”拖到茅坑上,一松手“咣当”一下坐到了地上。
这一幕像是在作搞笑的戏剧。大家都在议论,怎么说不能动,就真的不能动了呢?他俩上茅厕要有别人搀着,到了地方一松手,直接就蹲下去了,腿一点都支不住。“长龙”瘦一点,还能搬得动,“四指”身材胖,两个人都费劲。
过了三天,贾坤坐不住了,他俩是帮教组的主力,也是监里年轻人中的骨干,他出去要求大夫来看。负责我们监房的大夫姓王,已经连续两个月没露面,他背个药箱来监里探诊,拿个小锤装模作样地从上到下一通敲,完了,也没说什么病就要走。
我借机向大夫说明我的病情。我没说心脏的事,我让他看了我身上的疖,已经到处都是,身上、手脚上,脸颊上都有。他向我要了家里的电话,问我:“你家能出多少钱啊?”“大夫,你先给我些药吧,我在病历上签字,我家人肯定会给钱的。”我头回向人乞求,鼓了好大的勇气。
“完了通知你。”油光瓦亮的头发一丝不苟地贴在圆圆的脑袋上,他说话温柔细腻,真让人如沐春风。我这一沐后就杳无音信。等我再问起的时候,贾坤对我的无知哭笑不得,他训斥我:“你家没掏钱,人能给你治病啊!”原来这里的规矩是不问病情先要钱啊!
我们当中有一个小子先天性缺钾,他说这种病和他犯病时一模一样,是因为缺钾的缘故,只要补充钾就可以恢复。我们都半信半疑。母亲总来,给我送进来不少水果,其中橘子含有钾元素,我就把橘子都给了他俩吃。又过了几天,果真两个人都转眼就好了,跟好人一个样。看着他俩的这一变化,连我都瞠目结舌,我还跟他们两个开玩笑:“下次想吃橘子了,不用装成这样。”
他俩病了,我得到了少许的喘息。我想是老天看在他俩不再对我作恶,不再降罪于他们,这才让我们看到了神迹。共产党的残酷,超过了纳粹法西斯;政府对无辜人的折磨和罪恶,超过了人类的想象。我能够反驳它的唯有一句话:神总是站在正义者的一边。
(待续)
从一九九九年七月至今,中共一直将“没有迫害”作为洗脑所用的谎言之一。王先生的遭遇,反映了千千万万法轮功学员家属的遭遇。他的文字,真实的记录了当今中国社会的黑暗、残暴、变态,也折射了中国大陆法轮功学员们所遭受的这场长达二十五年仍在持续的迫害。)